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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窑探秘:寻找祖先的身影 作者/王祖文

在黄土高原的悬崖上、山畔上,往往随处可见冷兵器时代遗留下来的崖窑。这种崖窑多的是先民为躲避战乱、土匪、流寇所挖建的。今天,很少有人会探秘这些崖窑,因为它们不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因为不少崖窑处于人们很不方便到达的地方,因为从表面看,这些崖窑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稀奇的地方,同时,如果要深入这些崖窑,往往有一定的风险,毕竟不少崖窑的位置处于悬崖峭壁上。正是这些因素制约,窑崖成了令人遗忘的遗址,它们越来越淡出人们的视野之外、记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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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窑沟崖窑


今人对崖窑的淡漠最典型的莫过于连自己出生的村庄所在的崖窑的来历、用途以及历史上发生的故事都搞不清、都不知道,这个不奇怪。在人们的脚步都不约而同踏入城市的时候,在不少人的兴趣聚焦在金钱上的时候,谁会对荒山野岭悬崖峭壁上的崖窑感兴趣呢?

探究历史,先从探究自己出生地的历史出发。这也是缓解乡愁、建设美丽乡村的应有之义。出于这种考虑,我对我的出生地子洲县马蹄沟镇高家沟村的窑崖进行了实地入窑考察。

高家沟崖窑有两处,一处是我们王家的先人修建的崖窑,叫崖窑沟的崖窑。一处是艾家的先人修建的崖窑,叫哑子沟崖窑。

崖窑沟的崖窑要抵达还真带有探险的意味,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只有本村的人知道的路,必须从村里的一座高山豁子野翻过去,到走马梁,从走马梁的陡坡上小心翼翼下去。另一条路可以称为通道,也可以叫旅游之道、探险之道。顺着子洲县城走国道一路向西,刚好走10里远的地方,就是李家砭小学。这学校坡底便是国道经过,就到了高家沟村口。入了第一道坝梁,是一公里长的坝地。人们习惯将此叫前半沟,在左手方向第一次出现拐沟的龙王庙的西边,有一条名叫崖窑沟的山沟,位于卢姓住户人家的对面,从这对面沟口往里,山越来越高,坡越来越陡,沟越来越窄,路越来越没,拐过一弯,眼前一个碰鼻的山峁突然挡在了面前。正疑无路,细观又柳暗花明,右手旁,还有一条深不见掌的山沟。沿着羊肠小径继续爬上爬下,跳来跳去,当刚能看到沟掌的时候,刀切一样的黄土崖中,就是崖窑所在地,挖成于清同治年间的高家沟崖窑沟崖窑。这处崖窑群隐秘到如此地步,这在当地并不多见。堪称一奇。

现在经常有一些来自榆林等外地的旅游者、探险者光顾这一处的崖窑。但是可以说,基本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到达这里的崖窑,我顺着这条沟实际进行了考察,走到路途,竟然没有了路,有一人高的崖完全挡住了去路,我不得不自己拽住草根,用双手挖下脚蹬的地方,勉强爬上了眼前这个一人高的小崖。走到这崖窑下面,才发现了先民的智慧不俗,这里已经到了深沟的尽头,地理位置极为隐蔽,外人基本不容易发现。这里的悬崖非常陡,至少有500米。而悬崖就位于离谷底50米左右的地方。可以说从上面不可能进入崖窑,从下面也不好进到崖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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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窑沟


这里的崖窑一共有5孔,呈分散状态。其他四孔,今人如果不借助绳索等工具,根本不可能抵达,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谁也说不清楚。本地人近百年来基本没有人上去过,外地人更没有办法上去。

我是借助杂草的力量,手脚并用,一点一点爬到离谷底最近的一个洞口的。望着洞口,现在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墙壁上遗留有清晰的山镢掏下的痕迹。实地考察后才明白,这是一块被当地的文化人考察完全错误以讹传讹的地方。这处崖窑群因为离谷底较远才得以使我们王姓家族没有受到外力的侵害。才保住了后代一辈辈的繁衍生存。

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为了躲避清朝回族入侵修下的崖窑。爷爷,父亲,我们这一辈无人再去过。我是第一个去的。这个崖窑群成功保护了我们这个家族的躲避。当年反乱的回族人在崖窑下面守了好几天,准备困死里面的人。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们的先人里面不仅准备了半个月的熟食,而且趁回族人不注意的时候在悬崖上面用长绳往下面吊饭食。回族人困了数天,自己饿的待不住了,无可奈何,不得不离开这里。有的学者说,这里的窑崖互相连通,但从我所考察的这一孔看,不具备这种连通的条件的,至于其他四孔是否连通,需要借助工具考察后才能准确确定。这需要有更具资质更具经验的探险队或者专家学者来考察探秘。

高家沟的第二处崖窑是哑子沟崖窑。哑子沟崖窑位于高家沟后沟哑子沟沟口附近。哑子沟崖窑是本村艾家修下的窑崖,今天只能看到一孔,离谷底十米左右。哑子沟崖窑里面有炕,修建的很不规则,里面是弧形构造,可以待30人左右。与崖窑沟崖窑相比,有两个明显不足,一是离沟底过近,二是容易被人发现,隐秘性明显不足。正是这种不足给艾家带来了灭顶之灾。清同治年间回民反乱时,这里曾被攻破。据说当时躲藏在窑内的几十口艾姓男子除一老一少两人侥幸逃脱外,其余全部遇难。据老辈人说,反乱的回民蹲守在崖窑下面,里面人的吃食已经用完了,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攻破了。今天,村庄里的老辈人都知道这段悲惨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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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窑沟


高家沟的崖窑群的考察至少可以窥探到那个时代的一些隐秘来。高家沟有好几大姓氏,之所以只有王姓与艾姓有崖窑,是因为其他姓氏如高姓他们当时躲到米脂老家避乱,那里有安全性更高一些的躲避之所,张姓躲到他们附近十里的张家老家张家寨,说明修建窑崖的家族其实在当地都是孤立无援的小户、穷户,无可奈何,不得不通过修建附近的崖窑躲避,逃命。真正有实力的大户、富户在自己能力所及的寨堡、藏兵洞里躲藏,其安全性自然要相对高一些。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黄土高原上太多的崖窑,其实都是穷苦人家修下的。越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越是在极为偏僻的荒凉地方,越才是崖窑集中存在的地方。

今天,当我们城市人触摸乡愁的时候,我们未必能触摸到崖窑这一特殊的乡村地标元素,但是,当我实地进入崖窑,发现有炕,发现那内里极不规则的修建,发现那山䦆在窑壁上的挖下的痕迹时,我突然明白,我在这里发现了祖先的影子。从高家沟这两处崖窑的考察对比后得出一个结论:位置越隐秘,位置越险要的地方,进入窑崖实物备存越充足的地方,一般而言,安全性相对越高,崖窑的防御功能越能得到保证。反之,留下来的便是一首首凄惨而悲苦的哀歌。当我们在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居住的发腻甚至有些烦躁的时候,我们不妨有机会到路途安全性高的崖窑亲眼看一看、亲手摸一摸,我们会发现我们的来路并不平坦,我们之所以还能快乐在这个世界上,与我们曾经的崖窑生活的祖先的智慧与艰辛是分不开的。我们会发现在祖先当年心惊胆战的地方触摸触摸,我们会对我们生命上游发出的不仅仅是探险般的惊奇声,我们的灵魂、我们的精神、我们的信念、我们的人性在这种触摸中会不由自主得到一些净化。是的,一个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我们才有可能知道我们在未来的路上是怎么走的,怎么去的。这便是崖窑探秘的核心与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