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毛鬼神”

陕北信仰生活中有一个毛鬼神的角色。毛鬼神鬼鬼祟祟，可以倒葬（即搬运）别人家的财产，也可以把你家的财产倒葬给别人。毛鬼神似乎跳天索地，使主人不得安生。所以民间有毛天鬼神的说法。贺国建主编的新编《米脂县志》《社会风俗志》注释云：“毛鬼神”是迷信者所说的一种扰害家庭的鬼祟，有的纠缠男人或女人，有的搬弄财物，或散或聚，来无踪去无影。毛鬼神还可以危害家神—即老家亲，所以有毛鬼神作造老家亲的说法。毛鬼神非鬼非神，亦鬼亦神，它得不到老百姓对祖先的祭祀，也享受不到老百姓对神仙的膜拜。它不请自来，伴随主人而生活。你如果对待它很好，它可以帮助你捉弄别人，或者获得意外之财。你如果惹下了它，它可以戏弄你，也可以让你折财—好好的一囤粮食剩下了半囤。毛鬼神—好请难发送。说得是你家有了毛鬼神，你想辞退它是很难的。陕北有一句歇后语：宋川的毛鬼神—好请难发送，说得是宋川的毛鬼神更乖戾。刘成章《黑宝璀璨》中说：“贫困就像这儿传说的神秘的‘毛鬼神’，踢不开，打不走，老是纠纠缠缠的不肯放开人们。”既然毛鬼神是这样的邪魔，人们对它是讨厌的，但也是敬畏的，不敢惹它，也不敢请它。这位在录鬼簿上无名，在神仙簿上也无记载的邪鬼外神，确实让老实巴结的百姓头疼。所以，陕北有不少关于毛鬼神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大多是恶作剧。陕北民间传说，毛鬼神是姜子牙的妻子。姜子牙是《封神演义》中分封神灵的人，他没有给妻子分角色，妻子吵闹不休，姜子牙只好不耐烦地说：你当毛鬼神好了。于是他的妻子就欢欢喜喜地赴任了。也有的传说，毛鬼神是姜子牙的舅舅。不管如何传说，毛鬼神是和姜子牙有关系的。只有姜子牙能制伏毛鬼神。

陕北文化学者杨明芳和其子编著的《陕北语大词典》收录了“毛鬼神”的词条，也收录了“猫鬼神”的词条。据说，毛鬼神是猫转变的，或者是附着于猫的鬼祟。《陕北语大词典》“猫鬼神”条中记载：其古称猫鬼，为行巫者畜养的所谓有鬼附着于其身、可以咒语驱使害人的猫。唐。魏征等《隋书·外戚传·独孤阤》：“阤婢徐阿尼言，本从阤母家来，常事猫鬼。每以子日夜祀之。言之者鼠也。其猫鬼每杀人者，所死之财物潜移于畜猫鬼家。阤尝从家中索酒，其妻曰：‘无钱可沽。’阤因谓阿尼曰：‘可令猫鬼向越公家，使我足钱也。’阿尼便呪之归。” 《隋书·高祖文帝纪》也记载：夏五月辛亥，诏畜猫鬼蛊毒厌魅野道之家，投于四裔。隋代的猫鬼和陕北的毛鬼神何其相似！

陕北人给人起绰号叫“毛鬼神”，或者说“你这人毛鬼神一转”，王兆仪编著的《陕北区域方言选释》，就收录有“毛鬼神一转”的词条：喻变化无常。也把人们讨厌之人说其“活像毛鬼神”，意思是鬼鬼祟祟不正经。

韩宽厚编著的《府谷方言研究》也收录“毛鬼神”词条：一、民间传说兴妖作怪的邪神；二、常指行为乖戾、喜怒无常的人。

毛鬼神信仰，不是陕北独有，广泛流传在西北。甘肃秦安一带，有些老百姓会在家中偷偷供奉毛鬼神。毛鬼神与其他的神明不同，不可正大光明地放在堂中供奉，而是置于偏僻角落，摆上一方小供桌，日日供奉，不可怠慢。也有人说需要将毛鬼神的牌位置于厨房的面板下面，每餐第一口饭都要先给毛鬼神吃。在偏僻小村中，常常会见到一个小土庙，庙里什么神像都没有，只挂着一头粗一头细的红布卷，白天虽然少有人去祭拜，但庙前的贡品却一直摆的满满当当。这就是祭祀毛鬼神。

甘肃河湟地区也有毛鬼神信仰。

山西也有毛鬼神信仰。张玉虎2015年5月24日在《太原晚报》发表了《毛鬼神》，文中说，太原农村的毛鬼神是人们心目中的“贼神”，是一个不光彩的神，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神，……人间有偷儿，神界哪能没有？在村里，有哪个人相貌猥琐邋遢，行踪怪异诡秘，人们就说，那可是个毛鬼神，或者直接给起个绰号叫毛鬼神。我们村里就有外号毛鬼神的主儿。农妇们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口角时，也会互相指责对方为毛鬼神，以示鄙夷。人们开玩笑时，也常常用毛鬼神来奚落人。毛鬼神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在农村人的口中出现的频率却远比其他神仙高。

毛鬼神是贼神，那它的职责就是帮“顶戴”它供奉它的人往回偷东西。村里的人们传言说，“顶”毛鬼神的人家，囤里的粮食吃不完，不等人家吃完，毛鬼神就给“倒弄”回来了；衣服穿不破，不见扯布不见动针线，就穿上新衣裳了……

太原的毛鬼神信仰和陕北大同小异。

毛鬼神信仰是民间动物崇拜的见证。谁见过毛鬼神？谁也没有见过。大家都人云亦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随大流，但不可招惹它，更不可亵渎它。迷而信之，畏而敬之，敬而远之。